深圳新闻网坪山讯(记者 肖晓峰 通讯员 肖海强 张伙生 文/图)坪山,对于习惯了深圳都市生活的人们来说,地偏路远生活配套少,这样的“style”实在不是生活最佳选择。但对于很多客家人来说,却是祖祖辈辈扎根所在。他们从康乾时期由赣、闽以及广东惠州、潮汕等地迁徙而至,在贫瘠的土地上勤勉开荒,兢兢业业,经过三四代艰苦奋斗建起了一座又一座客家围屋,创造了深圳灿烂的客家文明。绝代风华,遗世而存,与其他地方相比,毫不逊色。
一群又一群的移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你是否认真看过你脚下的这块土地,体验过这块土地上最厚实的情感?那些长久生活在这里的人的记忆,那些声音、气味、形状、色彩、光影,这么真实,却似乎在不断走远。然而,就算记忆褪色,故居不在,他们的根还在这里,他们的魂留了下来,天长地久。
滨海客家建筑风格
沙湖社区新屋村9号,是一座记者此行要寻找的围屋。
知道这座围屋,缘于坪山新区发展研究中心的一名王姓工作人员。当他得知记者探寻客家围屋时,他推荐了这个名叫玉田世居的围屋,理由只有一个:它的建筑风格特别,属于滨海客家建筑。
什么是滨海客家风格的建筑?在客家聚居地区,继土楼、围屋之后的第三种建筑形态——排屋,就是这类建筑,充分体现了滨海客家文化特色。据说滨海客家文化的文化价值绝不亚于梅州客家文化和江西客家文化,是客家文化进入新阶段的标志。
具体而言,坪山的客家建筑经历了几个时期形成了几种不同的风格,兴建于康乾时期的围屋多为家族式大型圆围屋,土木结构,除了围龙屋外,还配以望楼和四角碉楼,既居住又防盗。到了清嘉庆道光时期,圆围堡变成了方形围屋,弧形小时,墙体变直,以麻石为基,既显富更突出防御性。清末民初,随着大家族的瓦解,以及财力所限,这一时期的建筑不再是大家族围堡式建制,全部小型化和家庭化。建成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围屋更具备了西洋风格,中西合璧,砖木水泥钢筋结构。而排屋,多为土木结构,主要是为居住,防盗功能弱化。
以排屋形式出现的客家建筑,在坪山的众多客家围屋中,极为少见。
围屋如今只剩外廓
12月17日,记者在社区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这座围屋。围屋前面早已杂草丛生,很多木材凌乱堆放在门口。部分堆积的木棒挡住了正门,人都无法靠近。正门匾额已呈褐黄色,没有了名字,墙体剥落,裸露出黄色的“肌肤”,一块一块。透过半掩的木门往里望去,里厅墙体多坍塌,只剩残垣。一棵高大的榕树长在正中央,高过屋顶探出了大半个头。左面拱形的侧门紧闭,野草已经爬进门缝间倔强生长。有意思的是,屋顶檐边瓦石间还冒出了一撮绿草,直直地挺立着,寒风中依然不愿弯曲身子。
再往前走,最左角是一栋高三层的角楼,角楼横梁上还有模糊不清的红色彩绘图案,只是墙体裂痕明显。与之相连的是一排一层平房,共有4间屋子。远远就能听到屋子里传出的说话声,排屋门口晾晒着衣物,还堆放了不少回收的废品。有中年妇女带着小孩从房间走出来,记者一问,原来这家租客已经在此生活五六年了。
绕过排屋到围屋的后面,排屋旁早起了一栋新式的六七层高的小洋楼,与排屋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可说是典型的握手楼。排屋后面,已经没有围屋了,坍塌的围屋早成了土包,被杂草完全覆盖,野生的芭蕉叶恣肆生长,有的攀附在断壁残垣上,围墙后面几棵高大的龙眼树葱郁挺拔,仿佛张着眼睛静静地守望着前方的围屋。
围屋的主人之一李志其告诉记者,“这些龙眼树与围屋同龄,在围屋修建后就种植下来,有十多棵。”
围屋有一百多年历史
李志其是世居的主人之一,他的家就在围屋旁边,围墙一侧与世居相通。今年63岁的李志其告诉记者,围屋是他的曾祖父李荣湘所建,有一百多年历史了。
“我从小跟着奶奶一起长大,家族的故事只是听奶奶提起,记的并不多。”李志其说,曾祖父李荣湘当年在香港为一些建筑工程做监理,比较有钱,娶了8个老婆,曾祖母是大房老婆。“房子建好后,曾祖父带着这8个老婆回到坪山居住,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我曾祖母生了两个儿子外,其他7个小老婆都没有生养,她们的孩子都是捡来的。”
在老屋住了没多久,李荣湘又带着8个老婆回到了香港。1944年,因香港沦陷,在香港做工的李志其的父亲跟随李志其的爷爷奶奶回到坪山老家。经人介绍与盐田三洲田村的一位客家姑娘成亲。5年后,生下了二儿子李志其。
“我们家的房子日本兵曾经来住过,他们当时怕被枪击,还把围屋四周的窗子扩成两个窗子那么大。”李志其指着围屋四周的窗户告诉记者,窗子旁边被重新糊上的四方形痕迹就是当年日本兵强行扩窗的结果。
李志其回忆,“东江纵队游击队员也住过,我的爷爷在惠州因此被国民党杀害了。”李志其的母亲在他9岁时去世,同一年,其父亲又回到香港打工,除了每年一两次回家探亲外,直到1999年,他才回到坪山度过晚年最后的时光。
后期族人多在排屋居住
李志其在排屋生活了50多年,2000年左右才从排屋搬出来乔迁到旁边的新居。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当初围屋规划有四个角楼,不知道是不是没钱做,还是别的原因,只修了一个角楼。排屋也是计划做成两排,但最后也只有一排。”
李志其说,自打小时候,家人就在排屋住,而很少住在围屋里的房子。李志其共有六兄妹,其中四兄弟都是一母同胞。可能排屋的风水不错,人丁兴旺,这四兄弟每人又都生了4个儿子,80后李胜雄是其中一个。他告诉记者:“我们家族的堂兄弟都是一岁一岁这样年龄相隔的,所以当时家里特别热闹。”
而曾经作为富有象征,也作为围屋重要门面的正厅、前堂、侧房早被家族用来当仓库了。“那个时候房子就开始倒塌了,还有白蚁横行,房子已经不能住人了。”李胜雄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族的人都开始在围屋周围砌房子搬了出来。
“我有4个孩子,两个孙子,他们不知道也不关心家族的过去。”李志其说,他这一辈还听他奶奶讲起当年的那些故事,他的后代却没有人喜欢听,也不关注这所房子的命运了。
未来或留在记忆里
根据坪山新区的规划,沙湖社区未来将被打造成宜居的生态国际城,面临整体的旧城改造更新。无论是过去的围屋,还是如今的农民房,或都将成为过去,成为岁月风逝中的一帧帧影像,残存于沙湖人的记忆里,残存于电脑硬盘里。
新屋村9号,这个地址,这个数字,或许只能成为李志其这一代人年少时记忆里的密码。这将是他的乡愁,然而,他们的后辈,全部的记忆将不再是围屋。玉田世居,或将成为一个遥远的名词。
然而,纵使围屋不再,但这块土地上,有过香案上袅袅上升的烟篆的祝福,有着祖辈始终注视的深情目光,有着家族最热烈的期盼最深厚的照顾,如同刚刚出离群山的水溪,到了平旷的土地,有千般眷恋,有千般流连,有千般叮咛,有千般缠绵。它,注定不会真正离开,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