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应老师的工作室好似一家微型博物馆,里面都是一些可爱的小古董,说可爱是因为他并不一味地陈设旧物,而是把文物与现代艺术有机结合起来。他的藏品都不大,显得精致。比如,他家门口放着两只虎头虎脑的小狮子,而吊灯居然是一串串白色玻璃风铃,清风徐来,叮咚作响。一般人会把旧时雕花作为屏风装置,但是应老师只切割木雕中四只扁蝠分置在玻璃墙面的四只角,现代与古典的有机结合让家中陈设在当下能感受到历史,却又决不沦入故纸堆砌。我四处观望不由感慨,应老师的思维方式如此时尚,难怪他在当代艺术领域能走在前沿了。
在满目皆翠的阳台上,我见到了慕名已久的应天齐老师,一件白色麻质衬,雕刻一样的五官,隼一样的犀利眼神,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年轻。虽是初次相见,我却不觉陌生,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次见到那幅版画,他在我的想象里,就应当是飘然又英气的。
引进来和走出去
我迫不及待地把本次《中国雕塑学会20年精品展》的画册呈给他。面对艺术家和应老师那本精美的画集,我心中稍有忐忑。直觉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率真直爽的专家。应老师认真地翻阅着画册,最后抬起头来,真诚地赞许:“真不错,确实是雕塑界20年的精品,都被你们坪山引进来了。”我如释重负。曾经看过很多他的报道,知道应老师向来在文艺批评上毫不留情,可是我欣赏这种个性。“不过,引进只是普及了版画教育,最终目的还是要扶持本土艺术家,把他们包装出来走向全国,最终走向世界。我自己就是走这样的道路,坪山如果要发展雕塑产业,最终也应当多培养一批本土艺术人才,认可他们,而不是年复一年引进人才后就束之高阁,却不大力培育,在这方面深圳显然还做得不够。”话不多,但是道理很精辟,我深以为然。
成长
应天齐走上美术之路,源于渊源的家学。他的父亲擅长书法,耄耋之年,应老师会拿着报纸上觉得陌生的字追问父亲,他父亲总是瞟上一眼,就一丝不苟地用毛笔写下来,再将文字说明一番。父亲简直就是一部活字典,这样严谨博学多才的老人,自然是应老师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典范教材了。
谈起过去,应老师说起了这样一件悠悠往事:“文革”开始之时,热血沸腾的他刚刚年满17岁,加入了狂热的红卫兵串联大潮。他来到自己最向往的中央美院,却发现一地狼藉,学生都在忙于造反,唯一的艺术作品是贴在墙上的大字报和一幅幅丑化权威人士的漫画,其中有一幅画画着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老人,上面写着“反动文人李可染……”,他正看着漫画,突然发现旁边一位打扫卫生的老人戴着鸭舌帽步履蹒跚,他的目光不由被吸引住了。左看右看,这个老人应该就是漫画里的李可染老师啊。少年的他激动得一个箭步蹿了过去,试图跟老人打个招呼或者握个手,再确认一下他是否就是那位崇拜已久的传说中的泰斗。 就在他走近之时,老人马上垂下头,怯怯地往后退了几步,瑟缩的肢体语言明显传达的就是畏惧和距离。他瞬间僵在那里了,传说中的权威逐渐远离了他的视野。应天齐由此对刚开始的“文革”运动产生了深刻的质疑,难道这就是革命?不久,他离开了北京,从此也不再冲动,只是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安静地画画。一直到今天,应老师都遗憾,这一生曾经失去了一个与大师近距离接触的宝贵机会,可就是这个偶遇也拯救了他,让他不再蹉跎岁月,而是把有限的时光投入到热爱的艺术之中。